安于明谭 恕不远送 (十五)

[为了一气呵成地甜蜜蜜,这种狂爆字数的活下次不干了好么]


于妈妈左肩上挎着包,手里拎了两个超市的大塑料袋,沉甸甸地往下坠。凌远门一开,她肩膀一侧靠着门借了把力,随着凌远的连退三步让开了路,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唤着:“小远啊,吵到你睡觉了吧,对不起对不起,阿姨不知道你值夜班。这个…厨房,厨房在哪儿?”


凌远木然站在边上,混沌的大脑还没跟上转速搞清楚状态,沙发上坐着预备看好戏的庄恕先开了口:“左边,绕过凌远堵着的身后就是。”


“哦哦,好。我没换鞋,没事儿,小远啊,一会儿让曼丽把地拖了就好。”


于曼丽摇着手里的手机进来,闻言靠在墙上翻了个大白眼:“远哥哥,我这样劳累会不会崩开伤口以致旧伤复发,然后雪上加霜再病入膏肓什么的?”


凌远算是回过神了,叹了口长气把门关上,冷着声音回她:“我亲手吻合的,你说会不会。”


“那就是没辙了?!你说你为什么偏偏要是个史上最年轻的医院院长,是院长也就算了,还要兼顾什么第一圣手第一把刀的牌子,你让天下其他人怎么活呀!”

 


“庄大神,你白活了!看来你这国际上心胸外科神人的牌子必须得挂起来!”明楼抬手指着正对着大门处的那片白墙:“就这儿吧,回头我给你打块牌子,镀金的,擦亮点,保管以后有眼力劲儿的都能看的见咱心胸的光辉闪烁,那什么肝胆角落里旮屁儿去。”


庄恕侧转回头狐疑地看向明楼,他是真搞不清楚这状况了,怎么回事儿?这一大早的明教授跑来说要找他,这会儿又突然挤兑起凌远来了,还要挂牌子。于曼丽他是见过,但刚才那挺自来熟的阿姨又是谁,小远小远还叫的这么熟络热情。


庄恕还没开口,于曼丽已经拎着几个菜场专用的黑色胶袋奔了过来,径直就杵在了明楼面前,整张脸笑开了的看着明楼。


是的,就是笑开了。


庄恕一时都开始嫉妒这样的笑,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笑得这样敞亮。眉眼在笑,嘴巴在笑,脸皮下所有的骨骼纹理都在笑,从心底里笑出来,不遮不掩,喜笑颜开这个词被她诠释得极好。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她话里透着兴奋,边把手里的袋子往明楼面前一戳。


“干嘛?”明楼偏是生硬地回答。


庄恕清晰地看见他抬起的额头上刻着三道不耐烦的纹路,微扬的脖子又呈现出一道好看的弧线,鼓起的喉结那儿定是梗着他本该上通下达的气息。庄恕有点回过味儿来了,索性侧倒在了沙发里,觉得就算是牺牲了睡眠看今天这出戏也是挺值得的了。


“拎不动了。”


这理由对于女孩子来说也是足够了。明楼未再接话,但也抬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袋子甫一交接,里头似有活物蹦跳了几下。坐得近的庄恕本能地往后退了下身子,怕被什么血水汁液的溅着。


“里面是条鱼还有些虾。我妈非拽我来说要亲自下厨谢谢远哥哥的妙手医术,真不关我事儿。哎,你快把袋子给我妈送厨房去,她又该叫了,让我歇会儿。”


曼丽仗着身子娇小,直接往明楼和庄恕中间那点儿空隙倒了下去,顺手还往明楼的肩背上推了一把。明楼站起来的时候和曼丽擦身,两人的衣物间摩擦出些许尘粒,在光线里飘飘洒洒地四处飞扬,像从来就摸不实在的雪籽,也像袅袅而上的炊烟余韵,更像此时从不沾食色烟火气的明大教授明大少爷居然拎着活鱼虾进了厨房那么不合逻辑,不切实际,却又着实美好。


“你妈这到底是唱哪出?”


凌远走过来站在沙发背后看着身前一个仰面,一个侧身的于曼丽和庄恕。


庄恕给了凌远一份巨大的眼白,斜着墨黑的眼瞳笑嘻嘻地答:“唱哪出你不知道?丈母娘照顾女婿啊,没给你再紧着来出泰山压顶算厚道了。”


“我妈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那今天正好人凑齐了,一刀下去,挖瘤去疮,别再出现并发症后遗症。干干净净交给明楼去接手下半生。”


于曼丽和庄恕齐齐转身看向凌远的坚决态度,同时用力点头。


庄恕:“往肝胆上下刀还是往心胸上划口子,你说。”


于曼丽:“我觉得我妈是眼神不好。为什么你们都看出来了她还是认不清楚呢?”


凌远轻咳了一声,像模像样地立正挺胸:“我比他长得更周正一些,更……”


“更宜家宜室一些。”


庄恕冷飕飕地接口,像擦拭手术刀一样左手摸着自己右手的指骨。于曼丽嘶了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凌远怔了怔,随后大手就按在了庄恕的头顶,故意着恼般地揉着那头软毛,越揉越乱,越揉越软,揉着竟想笑,也就当真笑了出来,仿佛听了个好笑的笑话。他这一笑,庄恕是真恼了。要从他手下逃离,仰倒了自己别扭着脖子往厨房那头看。


明楼恰在此时又走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喊:“于曼丽,凌远,你妈叫你。”


庄恕本来半个身子已经挂在了沙发扶手外,被明楼这一声惊得差点没一下子倒栽葱地摔下来。亏得凌远站得近,跨出一步用大腿垫了下他的脑袋。庄恕尴尬地在凌远腿上蹭了蹭,于起身中转头,脸孔又正对上凌远下身晃荡着的睡裤,小腹憋着的一股气差点就此泄了。

 


凌远的良好家教面对长辈的招呼总是得应的,走到厨房门口才对着明楼龇牙恶狠狠地低吼:“你妈!”


明楼嘴角带着轻佻地勾着,只当没看见。


后头跟过来的于曼丽则直接看着他撂下两个字:“帮我。”


“帮什么?”


“你再装傻我就找明台了。”


“原来不是非我不可。”


于曼丽咬着唇,舌尖一点在唇瓣糯糯,委屈地想要哭出来。于妈妈还在厨房里叫着曼丽,门外的两人站着谁也不动分毫。一个说错了一句话不知道怎么找补,一个本就心里介意了,这下是介意了再介意。


到底还是曼丽先动了,应了一声她妈,就要往里走。又被明楼一把拉住了手臂。


“把你妈哄出来,我来谈。”


曼丽半张着嘴巴,双眼登时发亮,像最珍贵稀有的猫眼石,顷刻间剔透了他心里的整个世界。


“我有没有告诉你,那一袋猫爪子棉花糖很好吃。”


“并没有。”


“那我现在说”,曼丽说的又快又急又开心,:“很好吃很好吃,最重要的是很甜很甜,甜到化开,没有之一。”

 


明楼回到沙发坐下,重新拿起那本医疗期刊来翻。庄恕坐正了身子斜眼瞥他,再看看期刊内容,带着点谄媚地问他:“凌远刚才说要下刀子剜瘤,看来你俩是默契同步了。哪个方案,你需要我递刀子还是准备止血钳?”


“本来是没有方案的,”明楼放下期刊,手搁在膝盖上一副语重心长准备长谈的架势,嘴边慢悠悠挂上的抿唇一字笑让庄恕立刻瑟瑟发抖了下:“现在倒是觉得只要有你协助一把,只要一个动作,里面这两个就拆定了。”


“啊?”


“装什么傻,成功了,我们俩都是既得利益共享者。难道你不该协助?”


“呵呵,该。所以是递刀子?”


“不需要。你是不是还很想补觉,抱着你的枕头,进凌远卧室,就可以了。”


“这…这不好吧”


“恩?”


庄恕竭力紧绷住,想到片刻前自己差点泄掉的那口气,颇有点红尘俗世不知春花往哪开,何方红梅欲滴春的造化不知。


“我是说,太快了吧。”


明楼还未答话,那厢于妈妈的声音倒是夹了进来。


“什么不好?”


“阿姨请坐。”


明楼懂礼貌地站了起来请于妈妈入座一边的单人沙发,边倒着茶水边随口道:“庄恕和凌远昨晚都值了大夜班,这回来睡了还不到2小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被医院叫走。这不,他们在我面前是什么都不管的,可阿姨您是长辈,曼丽也是客人,他们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们去睡你们的,我是带我们家曼丽来道谢的,这可不能成了你们的麻烦。你们去睡觉,我们给你们煮饭,这睡醒了就有热饭热菜吃多好。”


“你看阿姨最善解人意了,都是自己人,你们还硬撑什么,还不快走。”


庄恕接到明楼转过来的警告眼神,再不敢有丝毫拖延,站起来就往厨房去带人。可当他腋下夹着个枕头,再推着凌远一前一后进了凌远的卧室关上门后,于妈妈脸上惊愕的表情才来得及慢慢浮上。


“他们…他们…睡一屋?”


“哦,这个啊,可能为了听医院传唤方便吧,他们偶尔就这样。”明楼答得轻描淡写,余光看见曼丽甩着手上的水珠也跟着走了过来,又补了一句:“这情况你是知道的吧。”


“我…恩…知道…吧。”


明楼也不给这母女俩再问话接话的机会,掏出一张他几乎没怎么使用过的烫金的明氏集团的名片递了过去。


“上次在曼丽的病房里也没好好介绍自己,阿姨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这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


于妈妈还没从两个男人同睡一间屋一张床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手里烫金的名片又一次烫了她的脑神经。她虽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是什么商人,但也偶尔炒炒股票。明氏集团的招牌就像是上海的老大昌蛋糕店一样,只要你是个老上海,是跟着这座城市一起土生土长的,就会从祖祖辈辈的嘴里都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然是要被认作外地人的。


于妈妈看不透眼前这个谦逊有礼,又滴水不漏的年轻男人,可是自己女儿坐到他边上眼里漏出的那股子崇拜仰慕却是做母亲的看得清晰分明的。她是想撮合女儿和年轻有为的凌远,可凌远现在这个样子,她有点犹豫了。至于面前这个人,这个抬头太大了,她此刻努力地回忆着在病房时做过的介绍,记忆模糊,出色总是错不了的。她希望女儿好,但是豪门却从未想过,也并不想去想,豪门是非岂是她这个简单的傻闺女能驾驭的。


于妈妈面色淡淡的收下名片,在明楼通晓且洞彻世理的眼里看来却是改变了对其先前几乎是强把女儿送作堆的看法。如果自己真要和于曼丽如何,这层明家的身份是迟早要摊开的,他倒不是试探,只是无意隐瞒,也无意以此标榜什么。


“妈,远哥哥他们都去休息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行,我说好了把饭菜替他们煮好的,不能食言。你来打下手。”


“妈,我和明楼…他答应治疗我的恐高症的,就今天了,我们先走了。”


明楼被她拉着站起来往门口走,于妈妈倒并未出口阻拦。明楼还是在关门的时候朝她微微鞠了一躬:“我会照顾好她的。”

 


“你真恐高?”


电梯里,明楼将信将疑地问她。只以为小妮子是为了摆脱她母亲才信口胡说,没想到她竟然爽快点头。


“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恐高,我就不会甘心只当个片警了。我的理想可是当刑警,国际刑警!可是恐高会拖后腿,只能不甘不愿地放弃了。那种特别高的没有护栏的天台就不行,还有张家界那种玻璃栈道,我都腿软。”


“真想要治?”


“想。能治好?”


“速效!”

 


速效的方法是把人直接带到了东方明珠,电梯直上259米悬空观光廊的时候,于曼丽的腿已经开始发抖。


“我知道系统脱敏的方法,但是,但是那不是要循序渐进的么?哪有你这样直接就带这儿来的,你是不是假的专家啊。”


“看来还真看过书了。对别人是需要系统,对你,不需要。”


观光球的内部,于曼丽还能应付。但是那悬空的走廊下面可是透明的玻璃,往下看一眼就是头皮发麻,别提再在上面挪动步子了。她手抓紧着扶手栏杆,死活不肯踏出那道门,可怜兮兮地看着身边背靠栏杆,闲适惬意的人。


“给你问三个问题的机会,随便问什么,想问么?”


“想。”


“开始啊,只有在这里可以问,下去了就机会作废。”


“问…”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浆糊一团,脱口道:“远哥哥和庄大神是真的?”


“你…确定你要问的是这个?”


“我…我还能收回么?”


明楼失笑,摇头开讲。


“其实,取向这个问题就是一条光谱带,世上绝对的异性恋者或者同性恋者是不多的。我们大部分人是处于线段之内偏左或是偏右,什么都可能发生可以体验。凌远和庄恕差不多就是那样大概稍稍偏了一下吧。”


“那你呢,你是左边还是右边?”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设定的左边和右边是什么?我选中间好了。”


“不行!你的光谱,整条谱带,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只有一个名字。”于曼丽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抓紧着栏杆的手,站在明楼面前两手伸开着比划:“只有一个名字,于曼丽。”


她看着他,一眨不眨,仿佛在向世界宣誓。明楼在她眼里看着自己,这双俯瞰世界的眼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


他拍下她举着的手握在掌心里往外带人。她在他手心里挣扎大叫:“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呢。”


“出去问。”


她的力气哪是他的对手,在这危险地带,什么擒拿格斗逃跑的功夫全都使不上,她简直就是个废人,都要觉得自己枉穿那一身制服了。


她紧闭着眼,一不做二不休地张口就问:“你喜欢我么?”


明楼没有立刻回答,拉着她又再走了几步才立定。看着两腿哆嗦地跟筛糠似的人,双手搭在她肩上,俯过身子在她耳边吹气样地轻声说:“你扑过来,我就告诉你。”


“什么?”


曼丽猛睁开眼,肩上力道已失。那人正悠悠转身沿着中路的玻璃往前走,大约十步左右才停了下来。周围还有其他游客经过,曼丽死死抠紧着自己的掌心,她现在就连坐下来撒泼哭都不敢,一点都不敢往下看。可她又是个倔强的姑娘,用她曾经在医院里对明楼说过的话就是,她时刻准备着接受任务,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她怎么肯示弱,怎么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腿软。


明楼遥遥看着她,嘴角噙笑,双臂微微上抬,像是要接住她的姿势。


曼丽亦慢慢抬起自己的双手,豁出去地一字一句用足了力气地喊:“你要记住,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明楼嘴皮嚅动,但她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她咬紧了嘴唇,那个答案对她太诱惑了。她眼睛死死盯住他,撒开了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然后环住他的颈脖子,整个人跳到了他身上。


明楼被她这拼死一样的冲力带的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双手揽紧她腰身一分都没有松开。


她埋在他颈窝子里惊恐未消,握着拳头一下一下捶着他肩背:“你怎么那么有自信,你该死的哪来的自信确定我想知道答案。”


“你不想知道么?”


“还不快说,不说我掐死你!”


“说说说。”明楼面上浮着笑意,抱着人贴向她耳边:“我刚说我不想保持沉默,我束手就擒。就是不知道小片警管不管一种诉求,我想求一种刑罚叫做终身监禁。”


曼丽呆住。


她在他肩头转脸,悄悄看向右侧的玻璃外。今天的天很蓝。


再往下看,虽不至于踩在了云端,但下面行人渺小如蚁。而她,在他怀中,在她要的全世界里。


她重新埋首,任笑意泛起,一点一点,充斥了心肺,再也克制不住。


“那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事儿片警不管,但是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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