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鸟 56(谢振羽 X 毕男)

56.

       刘长健很久没亲自去接满儿下课了。这天落地早,便自己过来,还顺道载了毕男。毕男的车胎又爆了,她自己不想换,也不肯找人来换。她固执也执着地等着谢振羽,等着他回来再像最初相识时那样,在她家楼下门洞那儿打个招呼,说声我回来了。然后主动做个免费劳力替她换好车胎,再在凌晨送她上班。

       谢振羽依然没有消息,那段直升机爆炸前的视频刘长健也看见了,他没有劝毕男等还是不等。那种心情,作为曾经的战友,刘长健最懂。说什么都是白说。

       他们进学校的时候看见了呵呵糖,毕男问她谁来接她,呵呵糖说应该是她麻麻。于是毕男就给唐晶打了个电话,听到的是机械的女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贺涵这一天过得很抓狂,很烦躁。

       罗槟和杨帆一早就在他办公室,两个金牌律师打口仗,都能叨逼出一堆大道理,也能旁征博引一系列经典案件来辅佐,吵得贺涵头疼。他们一个能让贺涵展望踏平坎坷难关,在西天取经的道路上终迎坦途,从此在福布斯排行榜上节节高升;一个就偏让贺涵感受在路上被猛兽妖精扒皮吃骨,连个渣都不剩,还不得被真经普度,轮回无门。

       杨帆说涵晶贸易账上那笔境外款项的来源一定要查清楚,不然就是个雷。就算现在能马虎过去,但在经侦那里挂了号,总有一天会病发身亡。

       罗槟说急病也不能乱投医。何况现在对那个境外账号的关注已经随着他打赢的那场官司结束了,一事不诉两次,已经摘掉的肿瘤你难道还要拿回来?

       杨帆:“旧病复发的几率向来很高。”

       罗槟:“照你这么说,世上就没有痊愈的事情,何来国手,全是庸医?”

       杨帆甩出一叠燕尾夹夹着的A4纸拍在罗槟面前:“你当初不停明示暗示我,贺涵和唐晶七年前经历过的那次事件,你说这一次很可能是故伎重演。涵晶贸易被牵连不是偶然,而是早就被圈在对方计划中,甚至是推动着他们涉足海运,直至可被利用。”

       罗槟翻了下那叠纸,几乎是他从业以来所有经手案件的整理和案件来源。

       “罗律师,我还是才知道你一直就在这个圈子的边缘,怪不得这么敏感。那这一次,你有没有越界扮演一个角色?”

       罗槟以往在任何情况下扯起嘴角露个笑都毫不费力,那几乎是他身体的一种本能。然而这一次,他感到自己面部肌肉在尽力舒展,而他整个身体已经在极速僵硬。他手撑在长桌两侧,身子前倾地迎向杨帆。两人几乎要额头顶着额头,四只眼睛再瞪一会儿都有变成斗鸡眼的危险。

       “杨律师,我需不需要现在开始自我辩护?请贺总当法官裁决?”

       罗槟说话的时候嘴角在收缩,笑容在减弱。几个字从他的利牙中憋着气地蹦出,凉飕飕怪渗人的。罗槟一把抓起企图置身事外的贺总放在桌上打着拍子的手,横了一眼过去。

       贺涵想着两人在法院门口有着一起企图对着深渊拉裤子遛鸟比中指的交情,勉为其难地顺着他的力道准备如同法官一锤子判案那样往下拍,没成想杨帆挑过来一把尺子从下面给拦住了。

       贺涵抽开手,礼貌地将罗槟的爪子交接给杨帆,有如老父亲嫁女,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罗槟直接抓住了尺子斜里一甩往外走。

       杨帆在后头叫住他:“你以前说先和我一起打刑案,打完了后再一起打民事。现在民事没必要了,刑案你越俎代庖了,是不是还欠我一个一起?”

       罗槟停了下来,不停地磋磨着食指和拇指。他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

       杨帆深吸了口气,拨着那叠A4纸,那上面一件件由小至大的案件,浓缩了罗槟这二十年的人生,写着他二十年里走过的道路。杨帆无法置喙他的选择,在法律的黑白辩证中,本就不是非真既假,非此即彼。他们常说的有得打的官司,本就是亦真亦假,亦此亦彼。

       “白衬衫换成黑律师袍的意思。”

       二十年前是一件白衬衫,二十年后可以是一件黑律师袍。律师袍可以穿在白衬衫外,白衬衫也可以搭在律师袍的肩头。

       “涵晶贸易这件案子,我不信你真的会把file关闭。罗槟,合作吧。”

       黑与白的辩证,事实是在运动的矛盾中发展,事物可以发展变化,你我也可以对立统一。

 

       贺涵从电脑前抬了眼,看着终于前后离开的两人,这时候他很想唐晶。

       很想很想。

 

       电脑上显示有新邮件的时候,贺涵还没从他的思念里转回来。

       邮件里视频点开,是一间空荡荡的,看不见外部环境的房间。房间里一张长桌,桌的两边各有一把椅子。桌上放着白色的玻璃杯和一大冷水瓶的白水,桌上有一摊水渍,许是倒水的时候溢了出来。

       唐晶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她穿着今早出门时贺涵见过的衣服装束。而这间屋子不是他们家,也不是唐晶的办公室。贺涵把镜头放到最大,看着唐晶沾着桌上的水渍在画着什么。

       像是飞机。

       拍这段视频的人显然就在房间里,只出声,没出人。

       贺涵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小姐,谢谢配合。”

       他称唐晶为小姐,听着很礼貌,连姓都没说。这种礼貌不是外人间的,更有点像下人对主人的称谓。

       唐晶的视线从桌面移至说话的人脸上,并没有配合地看摄像头,那人也没催。等过了会儿,唐晶才移开目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眨了眨眼,直接就和电脑前的贺涵对上了焦距。

       贺涵惊了下,下意识地扑向屏幕。

       唐晶在那儿平静地说:“贺涵,对不起,我又被绑架了。他们要什么你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即便我不喜欢,我也无从选择地成为了你被掣肘的威胁。到了这种境地,我也只能说我渴望被救,不想呆在这里。照顾好呵呵糖,我…”她低下头,手指在自己画在桌上的图案上绕圈圈:“我也不是很急。”

 

       贺涵去接了女儿,把呵呵糖送回到丈母娘家,陪着吃完了饭就告辞了。一餐饭,他食不知味,但又不敢表露出分毫,不敢让一老一小担心。

       他给一老一小的解释是唐晶临时出差,可能一周左右才能回来,自己手边也是一摊子事儿,最近怕是得连续加班,照顾不了呵呵糖。他还特意哄呵呵糖,说唐晶的基金会这次的项目在偏远山地,信号不好,可能没办法像以往出差那样每天和女儿视频了。

       贺涵没有直接开车回家,在街上有些漫无目的地随意开,两眼一直在左右马路上巡梭。当然是不可能这样看到唐晶的,这点他明白。他也明白自己做这徒劳无用的功夫到底是在干嘛,是憋屈,是胸闷,是堵得他想撞车。

       大概是老天爷突然大发慈悲地听到了他的心声,油门的轰鸣声震天响。他刚从右后视镜那儿收回视线,打了右转方向灯准备转道,车头就被别了一下。左侧有一辆车直冲过来,擦过贺涵的车头后就往隔离墩那儿撞。千钧一发之际又似乎是猛打了下方向盘,掰直了方向后继续歪扭着往前了。

       贺涵开始被别的时候有点发懵,待看清后续操作后算是明白了,这车是闯了红灯过来的,不然他右转,大家好好地在道上走,这车别不了他。再看那蛇形歪扭的车迹,该是酒驾没跑了。

       大晚上的,又临近五一,最近设卡查酒驾的多。前头有红蓝黄的灯光闪烁,十有八九就有卡。

       贺涵的车紧跟着前头那辆,心还想着这家伙是在往枪口上撞啊。这想法立刻就被证实了,甚至超出了他的预判。这辆车根本不管前头的关卡和扬手示意停车检查的交警,它一点都没有踩刹车,反而像是又下了脚油门,直接就轰了过去。

       闯关卡!

       贺涵被震了,但幸好没怔。

       贺涵的反应和车速比四散开后再跨上摩托的交警要快,因为他没有那个散开再跑向摩托再发动的过程。他本身就是一直跟在这车后面的,现在也就顺理成章地跟着这车一起闯过了关卡。

       醉驾甚至有可能是毒驾的车一点没减速的意识,连着撞了好几辆开在他前面的社会车辆,造成了连环追尾。而这车就像是在给贺涵的车开道一样,贺涵跟着它在晚上并不拥堵的道上穿插往前,已经没有了阻碍。而后方追赶来的交警还得分流出去解决刚造成的追尾车祸。

       贺涵火气上头,踩着油门从右侧往前超那辆车,把它往中间隔离带上逼。前方也响起了警笛声,其他关卡的警力在往这里集结。

       贺涵的车头往前卡,停在了那辆车前方,和隔离带形成死角把车逼停。他立刻开门下车,要去把那司机揪下来。这时候狂揍几拳肯定没人会为难他,他现在可算是一个标准的协助警方的热心市民。

       哪知道那司机也是杠,拼死一搏的架势,狠踩油门往前死扛。那车也是好车,德国全进口,车身硬如钢铁,至少比贺涵这辆能扛撞。贺涵没料到这车还能动,且被它轰出一个缺口后更是越动越快。贺涵几乎是本能地就扒住了车门,车门没有落锁,他死命扒住被拉开的一条缝,呈悬挂拖行状态被车拖着往前走,两脚后跟在地上猛蹭。

       这是在电视电影中才能见到的画面,贺涵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种吊车英雄,还好没有变态地下一场暴雨来衬托。尽管脑补着有点滑稽,但他没有松手。从最初的不敢松手怕被轮胎碾到轧死,到之后的不肯松手,像是较上了劲。

       和这王八蛋司机较劲,也和这操蛋的命运较劲。

       世上有太多的事情并不由人力来做主,他们都是蝴蝶振翅后被闪到的睫毛,一根根在漩涡中掉落,有的至无踪,而有的会被刮到各种引擎里,卡住齿轮,让你停止或者后退。像七年之前唐晶去马来,被恐怖组织相中;像七年之后唐晶和他都以为可以和那些人斗一斗,可以不受控制不去妥协,却想不到他们直接下手绑人;也像刚才他只不过头脑发热想要发泄,却没想到会如同很多在路上被意外和被他们的职责拖死撞死的交警一样,说不定就飞来横祸横死在这里。

       那么如果,如果他贺涵此时此刻死在了这里,公司没有了能做主的人,对方会不会就放了唐晶呢?

       这事情的发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贺涵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唐晶会不会因为他的死而重获自由,四面八方就有许多人围了上来。

       车停了,他的手指像是生了根地抓在车门上,完全不知道放松。其实他在看到对方发来的视频时无比佩服唐晶。这世上能够像唐晶一样被绑架了还能镇定成这样的绝对数不出多少。当然,也可能因为这是第二次了。他还记得唐晶恢复记忆的那晚,那个他们拥有了呵呵糖的晚上,她是如何向他叙述在黑暗中往外狂奔又被抓回去的经历。

       竟然第二次了…贺涵疼得厉害。

       他是被人从后抱着腰,一根根掰开手指拖离那辆车的。他拒绝了去医院的检查,录完口供,四仰八叉地倒在马路牙子边上不想起来。他重重地喘息着,想把心肺都从口腔里呼出来的那种喘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极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到路边的栏杆上。两只手撑在栏杆两侧,听着高架桥上车过的轰鸣,再看看桥洞下单车骑过的悠闲。

       还活着。活着,就得解决问题。

       他不能直接报警,不是他不信警方,而是他知道这事儿根本不是一般警力接的下的。

       他掏出只剩19%电的手机,拨出了他此生第一次主动拨的号码。

       屏幕显示:路远洲。


tbc

绑架副本开启。

不要质疑我是不是忘了我的主角,我当然知道是谁。绑架副本是全员开打。不然我最初写野外求生又是绳索又是攀爬的是玩的么????

这文肯定会写完,不会坑。二十几万字了,坑了太惨了。但至于什么时候写完不知道,希望十章之内完结。我还是写不出大纲,走着瞧吧。越是夏天越热越不想写。

鉴于目前这形势,也不知道LO撑得到底么,反正如果没了,就发在微博。那玩意儿应该能撑久点。

微博:@和右边对话的小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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